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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 墨 人 生
来源:机电工程公司 作者:朱金席 时间:2025年11月27日 文字大小:【      

铺开一张宣纸,研好一池新墨。当毛笔吸饱墨汁,即将落下的那一瞬,世界是安静的。你知道,这一笔下去,便再无反悔的余地。墨会渗入纸的纤维,留下它独一无二的轨迹,正如人生里的每一个选择,一旦走过,便成了定局。

常听人叹息:“若是当初……便好了。”这话里,总带着几分对过往的苛责。可你看那纸上行笔,无论是王羲之《兰亭序》里那二十一个姿态各异的“之”字,还是颜真卿《祭侄文稿》中涂抹修改的悲愤痕迹,都没有回头路。书家都明白,遇到所谓的“败笔”,最重要的不是悔恨,而是如何调整后续的笔势,将这“意外”融入整篇的气韵,甚至化腐朽为神奇。人生何尝不是如此?我们总在想象那条未曾走过的路上有更美的风景,却忘了——“当时你一个人站在雾里,也很迷茫。”那时的你,已在所能及的认知里,做出了最好的选择。不要去欺负当时的自己,也不必去美化那条你没选的路。

书法的章法,恰如你所说的那盘生活之棋。字与字之间,讲究疏密、俯仰、向背。计白当黑,知进亦知退;错落有致,于不完美中求平衡。我们开导别人时,便如观棋者,能清晰地看见整片留白与所有落子处的关联,所以言语通透。而轮到自已时,却因身在其中,目光总胶着于一子一地的得失,看不穿这不过是漫长布局中的一环。正是这“身在局中”的困顿,才让每一次落笔、每一次抉择,都如此沉重,也如此真实。

苏轼晚年被贬海南,字里行间却愈发旷达从容。他的《寒食帖》,字形歪斜,笔触粗拙,全无刻意雕琢之美,却将一腔的失意与洒脱尽付其中。他未曾后悔过往的直言,也未美化另一种安稳人生的可能。他只是接受了这笔墨,这境遇,然后继续写下去。他把人生的苦涩,酿成了艺术的醇酒。这便应了那句话:“人生没有白走的路,对错都算数。”

笔锋总有藏露,一如人生有显有隐。书法最忌讳“描字”——因为犹豫和不自信,回过头去反复修补。那一笔便死了,气断了,神采也散了。赵孟頫能日书万字,靠的正是“一笔书”的决绝与连贯,不向后看。我们的眼睛长在前面,生命的气脉也永远向前流淌。执着于修正过去,反而错失了当下落笔的力道。

人终将老去,活着就如同一部悲喜交加的电影,也如同一幅正在完成的长卷。起初,我们或许追求笔笔精到,字字珠玑;后来才懂得,真正的神采,恰恰在于那些许的枯笔、那不经意的飞白,在于整个生命体验——包括所有的“对”与“错”——毫无保留地融入其中。

所以,不必再向后张望了。你脚下的这条路,就是最好的路。这幅生命的作品,无关完美,只关真实。

此刻,纸已铺就,墨正浓稠。最美的部分,永远是你即将落下的,下一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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